丁香很喜欢饲弄些花草,又喜欢用些新鲜的花果做香饮子,明瑾这几日便喝了不少,日日新鲜。比起一个贴心的女使,她更似一位手巧的小厨娘,明瑾属实是有些羡慕尹筱有这么能干聪慧的女使。偶尔也想到走的时候,若是问尹筱要人,他可愿意。
说起尹筱,除了上次在檐上抓猫的时候见过他。之后又消失了好几日。
园丁今日一早便送了一篮子鲜花过来,丁香挑了几枝尚挂着露珠的粉色芍药和大红色山茶花,修剪了下枝叶,插在心筑的花瓶中,剩余的花准备取一部分用来泡茶,一部分晾晒成干花,用以做香囊。
又将那篮子鲜花拿到明瑾面前,笑问,“姑娘今天想喝什么茶,今天有些新鲜的茉莉花和玫瑰花,姑娘是喜欢茉莉蜜茶,还是玫瑰枣子蜜茶?”
紫菀正在给明瑾梳妆,也是个手巧的人,每日给明瑾梳不同的发髻,即便明瑾说简单点便可,依然梳得一丝不苟的隆重,隆重得明瑾偶尔感叹府上的待客之道实在盛情。
她看了一眼那篮子鲜花,也笑语,“人间芳菲客,不宜在杯中,当招展在枝头。”
说罢伸手过去挑了一朵开至拳头大的绯色芍药,缀在了明瑾的头上。她肤白如雪,配上大红的芍药倒不显俗,只衬得皮肤更白。又挑了一朵黄色的在她头上比了比,这朵更显清丽,一时拿不定主意,“姑娘喜欢哪朵?”
明瑾觉得她们想必不知道自己只是个与她们家主萍水相逢的路人甲,一个在这里白吃白住的人是无需打扮得多招展的,但一个白吃白住的人同样没有挑剔的资格。况一大早的,她们如此周到,自己总不能拂了别人的好意,笑答,“黄色的吧,大红的艳了些。“
紫菀欢喜地换下红色那枝,将淡黄色的插好,“姑娘人美,红的也不显艳。不过黄色的更称今天的裙子。“丁香也在一旁赞不绝口,二人夸得明瑾脸上添了薄薄一层胭脂。
“鲜花多的话,不如我们今日做些糕吧。”明瑾在这里数日,两位女使照顾她照顾得甚为用心,有时候明瑾会有种错觉,她未出阁在兰家,春莺和秋雁侍在身旁,也似这般尽心,天真烂漫的闺阁时光,伴她读书,偶尔也随她制香,给她做些好吃的香引子和香糕。
对于尹筱的救命之恩,以及他家中两位女使的悉心照顾,明瑾是感恩的,若这重生是她新生的的始端,那她遇到的每位,都是贵人。
倘若从前,她可以打赏些银钱,或者春莺秋雁喜欢的小玩意给她们。但她而今寄人篱下,身无分文,甚至连银钱都没办法赏赐。只能借府上的物什,做些糕,犒劳一下两位女使。待将来有机会她再送些礼来正式酬谢。
而且,这几日她一直在寻法子留在庄宫久些,以及和裴陆见上一面。
尹瑛夫妇不喜她,要将她赶出宫去。这里的人,似乎都错把她当成尹筱心悦的女子,才如此殷勤厚待她。明瑾再迟钝,经过宫宴之后也不会不明白这个理。
迟早他们会发现自己与尹筱并非那种关系,那就是她被扫地出门之时,她得趁着这段时间,先发制人。她唯一能靠得上的,大概只有尹筱了。她得牢牢抱住这课大树。
虽然,她想想尹筱的温柔,便有些不忍心欺他。
“姑娘想吃什么糕?我去让厨娘做便是。”丁香打断她的思绪,将花篮子放在桌子上,也坐过来看紫菀细细为她上妆。
紫菀一手持一盏瓷碟,装的是她晨早细研的胭脂花,滤去了花瓣碎,一手用软毫沾了紫红色的花汁,轻轻刷在明瑾的唇上。鲜研的花汁点在唇上,如胭脂花新开在她的唇上,鲜艳之余有些晶莹感,如应季的樱桃挂了新露。她每添一笔,心中更加感叹这份明媚,也难怪殿下会带她入宫的。
妆罢明瑾看了看铜镜,美则美矣,就是浓了些,她平时甚少上这么浓的口脂,但紫菀一大早亲手磨的胭脂花,小丫头上妆上得很欢喜,还笑盈盈地问她可喜欢,明瑾只好回,“喜欢。手怎的这般巧。”又回丁香,“今日我们自己做吧。就不劳烦厨娘啦。”
丁香眸中闪过一丝诧异,“姑娘还会下厨吗?”
“只会些简单的。”明瑾昨日和丁香,紫菀在后院晾晒花茶的时候,恰好看到厨娘李嬷嬷也在晒厨房的食材,大多数是些山珍海味干货,鲍参翅肚菌菇之类。明瑾在琳琅满目的山珍海错中,还看到了一种在这堆食材里格格不入的干果,薜荔。
它价格低贱,原不该在这堆贵重的食材当中,也不知是从何而来的,被厨娘珍视地在春日难得的晴天也拿出来晒一晒。却也是今日做糕的主角。
明瑾着丁香紫菀二人帮忙挑了些新鲜的茉莉,玫瑰和桃花,又泡了几壶雨前春茶,借了府上的厨房,盆钵,又问厨娘李嬷嬷要了些薜荔和冰块。
一番折腾之后,置在桌上。
“约莫两个时辰,就好了。”明瑾忙完便就着紫菀端来的水盆,洗了洗手。
二人看着那几盆热气腾腾的水状物,均有些好奇,紫菀忍不住担忧,“我还从未见过免蒸的糕,这样真的可以吗?”
丁香虽没直接道出心中的疑惑,但时不时便过去看一眼那几盆“糕”。
明瑾也由着他们,自己在榻上看了会书便睡着了。
睡得迷迷糊糊被两个女使二脸激动地唤醒,“姑娘,成了,成了。”还特意端了一盘过来,牡丹彩瓷盘中盛着尚未切的花糕,浅茶色的花糕玲珑剔透,当中嵌有洁白的柰花,似开在糕中,又有丝丝新茶飘香,令人食指大动。明瑾看着也甚是满意,这一款她是用柰花香片煮的茶一起做的,又加了新鲜的白柰花,香味更浓。
她又去桌前看了做的其他款,一盘依旧是以香片为料,加了蜜煎梅子汁,晶莹可见应季的半肥梅子,半绿半红;一盘被樱桃汁染成通透的浅红色,也镶嵌了些应季的樱桃果子;一盘用牛奶做的,糕体雪白,面上撒了些粉色蔷薇花瓣做点缀;还有一盘是丁香学着明瑾的做法,直接将去年渍的木犀花蜜酿匀在了薜荔水中,酒香桂花浓,明澈可见花,颇有几分“金丹筛雨露”感。
“我一直觉得李嬷嬷的手算巧了,但也很少见嬷嬷做过这么多晶莹剔透的糕呢。姑娘这双手,巧得不得了。“
“这个很简单,你们也是一看便会。可不敢和嬷嬷巧手相比。拿竹刀切了吧。”说罢又叹了口气,“确是好看的,早知道让嬷嬷来一起做,说不定嬷嬷能捏出精致的花呀小兔子来。”
“如此也很好看。再精致便不敢吃了,只想藏着,当个观赏。”丁香笑着应。
紫菀连连点头,满眼都是那些花糕,催着丁香切快些,“快些切好,馋得我,都等了两个时辰了。”丁香负责切,紫菀负责装盘,几种花式装成一碟,切成三指宽的方块,更显小巧精致。装好的头一碟便端到了明瑾跟前,“姑娘,你先吃。”
“无妨。我等你们一道。”本就是做给她们尝尝鲜的,她坐在一旁等二人利落地切好装好剩余的。
丁香看着满满一桌子的花糕,打趣问道,“姑娘,这么多糕我们也吃不完,不若我拿些给殿,给公子试试?”殿下也是够不解风情的,把姑娘带进宫里来,忙起来又把姑娘晾在一旁。